2011年3月16日 星期三

我們對〈米諾陶之盤〉的討論

方濟電影院的活動非常感謝同學們的參與,讓我們能有豐富且有意義的討論。底下試著整理3月15日晚上與會同學、老師對於〈米諾陶之盤〉這篇科幻漫畫、以及其衍生出來的議題的部分討論,歡迎大家利用Blog的留言功能來延續這樣的討論、提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伊諾克斯星上的牛吃人是不對的,這會得出我們也不應該吃牛或吃肉嗎?

很明顯的,藤子不二雄在這篇漫畫裡,是企圖要用伊諾克斯星上的牛吃人的故事,來反諷人類吃牛的理所當然。換言之,倘若我們認同故事裡的地球人期望蜜諾雅不要被吃的心理,那麼是否我們也不應該吃那在現實生活裡、被我們視為無庸置疑而可以吃的牛,或甚至是豬、羊、雞等其他動物呢?在某個意義上,牠們不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嗎?為什麼我們不喜愛蜜諾雅被吃,但是我們卻可以認同食用這些非人類動物呢?

關於這個問題,它或許應當分成兩個部分來思考。一個部分是,我們是否能夠從「伊諾克星上的牛不應該吃人」的這個判斷,直接連結得出「地球上的我們也不應該吃牛(或其他非人類動物)」的判斷?

而與此關連的另一個部分是,倘若我們無法從「伊諾克斯星上的牛不應該吃人」的判斷得出「地球人不應該吃牛」的判斷,那麼這是否就意味著我們可以憑著自己的意思來食用牛、或其他非人類動物呢?

關於第一個部分,柯老師提供了一種看法,即按照故事的安排,我們是無法從「伊諾克星上的牛不應該吃人」的判斷得出「地球人不應該吃牛」的判斷的,其中原因即在於一個被吃的是「人」,而另一個被吃的是「牛」。柯老師認為「人」不同於「牛」,人擁有語言、語言讓我們知道人也擁有心靈,並且人還能夠透過語言來說理,而這都是牛──或者是其他非人類動物──所無法辦到的。於是,初步看來,「吃人」與「吃牛」似乎是無法放在一起類比的,以致於即便藤子不二雄想嘗試進行這種類比,但柯老師認為這樣的類比是失敗的。

然而,即便藤子不二雄的類比存在著疑義,但這也不意味著人就可以任意地食用牛或其他非人類動物,我們無法從前述的缺失而得出這種結論。事實上,「人吃其他動物的肉」究竟正不正確,這仍是一個待解的問題。

■以語言作為初步分界、以及這樣的分界所可能面臨的挑戰

但用「語言」作為分界,它是否也會面臨到一些問題呢?在某種快速的檢視之下,說人類能夠使用「語言」以致於人不同於牛、吃牛無法與吃人類比,這似乎有種認為人類比較優越的意思。但其實我們可以回到前述的區分裡,認識到這其實很可以是兩個問題,換言之,我們會根據不同的對象、而有不同的對待,這似乎也是符合我們的常識的,而這其中尚未涉及到誰比較優越的問題。

然而,回到以語言作為分界的問題上,某些倫理學家將會針對這點而試著提醒我們,有些人類和非人類動物一樣,是缺乏語言能力的,這些人類可能是嬰兒、是智能障礙、是衰老失智或其他疾病而導致他們無法用語言來進行溝通,於是倘若我們要以語言作為分界,那是否也會一併把這些人給畫在界線之外了呢?或更進一步地說,當我們如此分界時,我們是否應當一致地以「對待非人類動物的方式」來對待這些特殊的人類呢?而這麼做正確嗎?

■從〈米諾陶之盤〉展開的、對傳統習俗的反省

在討論裡有同學分享,台灣民間信仰有豢養大豬公用來祭神的習俗,而像這樣豢養動物,在某個意義上給予牠相當好的照料,但最終仍舊是要取牠性命,像這樣的作法對比著〈米諾陶之盤〉這個故事,是否帶著諷刺呢?

對此,柯老師認為〈米諾陶之盤〉比較像是一個鼓勵讀者要對文化習俗──也就是伊諾克斯星上的吃人文化──進行批判的故事。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的文化習俗都是好的,我們從人類歷史裡可以看到、古往今來世界各地都存在著許多惡劣的習俗,它們或許是要用活人獻祭、又或許是吃食人肉,而這些文化都逐漸地遭受批判而被禁止。所以,或許將故事與我們現實生活中的情況對照,我們應該要能夠勇於對我們的文化習俗進行反省批判。

■對動物因為肉食而遭受痛苦的經驗的重要性

此外,在討論裡也有同學分享自己從小豢養的動物,最終必須面臨牠們將被宰殺吃掉的情形,令人感到不捨或是殘忍。然而或許這種經驗是富有意義的,因為今日我們所過著的現代生活,它常常都向我們隱藏「我們每天所食用的動物究竟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處理、最終成為市場或餐桌上的食物」的訊息。

這種隱藏造成了人與人所利用的動物之間的陌生疏離,一方面人們將無從檢視與反省利用這些動物的過程究竟道不道德,另一方面人們也失去了這些動物是為著人類而犧牲的體會與認識。長此以往,我們不但容易形成某種理所當然或冷漠的態度,那些從不合理地殘酷對待這些動物的行為中獲利的商人,也能不受監督地繼續他們的事業。

■對「遭受痛苦者自願受苦」與「這痛苦是否合理」之間關係的辨明

然而,〈米諾陶之盤〉的故事裡似乎還存在著一種弔詭,也就是蜜諾雅對自己即將被吃這件事情,是感到十分榮譽的。那麼,倘若「被吃者」很願意犧牲生命而被吃,那麼是否吃他就不會成為一件不正當的事情呢?

對此,柯老師指出,我們其實無法從那被吃者所表露的意願、而得出這件事情就是正確的。事實上在德國就曾經發生一位吃人魔在網路上應徵「願意被他吃的人」的真實事件,並且還真的有人去應徵、最後死亡,但我們不會說因為那人是自願的,所以吃人就是正確的。事實上我們的態度剛好相反,我們會認為,無論那人多麼地有意願被吃,但吃人這件事本身仍是錯誤的。

■我們該根據什麼道理來對待非人類動物?

方濟電影院系列活動已經進行到第二次,但我們究竟應該根據什麼道理來對待非人類動物的問題,卻仍舊還未得到很好的解答,但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容易解答的問題。

不過,我們對於這個問題的回應卻也並非毫無進展,因為從這兩次活動的討論下來,我們已然逐漸發現到一些問題,例如:倘若我們像Peter Singer那樣、是以痛苦作為我們是否應當關懷非人類動物的標準,那麼這個標準將很有可能剔除掉某些我們在科學上很難發現牠們能夠感受到痛苦的動物,更進一步地說,這個標準也不會將植物、或其他無生命的自然物納在我們的關懷範圍之內,但其實後兩者在某個意義上是值得我們給予關懷的。

其次,許多動物保護論述都會傾向於去描述他們呼籲我們應當保護的動物、是多麼地與人類相像,正如紀錄片《血色海灣》在鼓吹應當要保護海豚時,它就會形容海豚其實在聰明智慧上不輸給人類,並且海豚也能夠辨識自我、擁有感情,甚至海豚會有利他的行為──例如拯救人類。同樣地,這種強調動物與人類的相似的論述方式,也頻常出現在黑猩猩的保育運動裡。然而,倘若我們保護動物的理由得要倚賴牠們與人類的相似,那麼對於那些我們很難說它們與人類相似的生物、又該怎麼辦呢?事實上此類論述將會在這裡遭遇到困難。

■人與非人類動物之間缺乏情感連結的問題

正如柯老師在討論的開始所表達的、人若要愛護動物,那麼他必定需要有相當敏銳的道德感與高度的愛心,而就後者來說,這的確是今日動物與物種保護所面對的困難。簡言之,因為許多人對動物與物種並沒有愛,所以即便他們知道某某物種瀕臨滅絕、或者某某動物正遭受著殘忍的對待,但就因為沒有愛,所以他們仍舊毫不關心。

我們身邊的各種現象都反覆地告訴我們,對生物擁有豐富的知識未必能得出人對生物的保護與關懷,事實上某些參與在破壞自然生態行為裡的人,他們正是學有專精的專家學者。同樣,即便我們試著傳遞各種有關自然生態的知識給別人,但某些人獨獨在意的,仍舊只是大自然裡「什麼東西可以吃」或「什麼東西可以怎樣利用」的問題。總而言之,我們如何能夠尋求一種人與非人類動物之間的愛的關係,似乎才是動物與物種保護運動的重點,而同樣的,這並不是一個容易解答的問題,這個問題等待著我們來思想它,並且是從每一個人自己的生命經驗來反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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